梵依

墨-1

第一章  离殇

　　

  蓝曦臣轻轻的关了门，从静室退了出来。走出门外的他似乎失去了力气，软软的瘫了下来。

　　

　　堂堂一宗之主，仙门里闻名的泽芜君此时也失了雅正，颓然的坐倒在地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的心里涌起无限的恐慌，头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疑问，他真的对吗？

　　

　　他的弟弟，快要活不下去了！他明明答应弟弟的，要护住那个人，但是他食言了，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百鬼噬身身化齑粉。

　　

　　原本忘机就受了三十三戒鞭，重伤难行。却又不知谁走漏了消息，让明明在静室养伤的人知道了魏无羡身死的消息。

　　

　　等他接到消息的时候，忘机已经御剑去了夷陵。他紧追而去，最后在乱葬岗看到的就是心神大乱的忘机。

　　

　　若不是忘机找到了那个孩子，忘机可能就当场随那人而去了。孩子已经烧迷糊了，忘机抱着他，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对他说：“兄长，求你，救救阿苑。”

　　

　　最后他带回了忘机和那个孩子。孩子的情况虽然凶险，终究还是救过来了。

　　

　　只是烧得太久，醒过来的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。蓝曦臣松了口气，那只是个两三岁的无辜稚童。

　　

　　他不知道要是这么小的孩子用仇恨的眼光盯着他们，他该如何做？忘了也许对他更好吧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甚至希望自己的弟弟醒了也能如同阿苑一样，什么都忘了。是不是他就能活下去了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毫无求生意识。

　　

　　门被推开，医药堂的七长老走出来，看到门口的蓝曦臣，他了然的摇摇头。

　　

　　“七叔，忘机怎么样了？”七长老面色凝重：“曦臣，你老实说，那个孩子和忘机是什么关系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摇摇头：“七叔，其实我也不太清楚，但是他对忘机很重要。”

　　

　　七长老也是没了别的办法：“实在不行，你把孩子抱过来吧。让他在忘机耳边哭一哭，喊一喊，看看会不会有奇迹发生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奇迹”二字让蓝曦臣大受打击的后退了两步。是已经药石无医了吗？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奇迹？

　　

　　像是想到了什么，蓝曦臣转身就跑，蓝氏家规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 。

　　

　　很快，他就回来了，怀里抱着一个小孩。阿苑大病未愈，此时看起来还有些苍白，因为失去了记忆，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得很是惧怕。

　　

　　大概蓝曦臣是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吧，此时虽然身体还在发抖，但是却不哭不闹信任的窝在蓝曦臣的怀中。

　　

　　进入静室，此时的蓝忘机正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，只有微弱的呼吸还显示着这是一个活人。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的背上都是戒鞭伤痕，几乎没有一片好肉，血肉模糊的伤痕被厚厚的一层药膏覆盖着，这些都是珍贵的灵药。

　　

　　戒鞭是很重的刑罚，受戒鞭后，伤口见骨，血流不止，极其难以愈合 。

　　

　　若是别人家的修士受了如此多的戒鞭，这会怕是头七都过了。也只有本就做着药材生意的蓝家，才能这样财大气粗的用灵药敷墙一般，止住血流，保住蓝忘机一口生气。

　　

　　只是再好的药也拦不住那昏迷的人想要咽下那口生气。阿苑小朋友被蓝忘机的惨状吓呆了，他睁大眼睛看着床上的人，眼泪在眼珠里要掉不掉：“哥哥一定很痛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，但是看到面前的这个人，他却难过的眼泪掉下来。

　　

　　他恍惚记得，自己在一个树洞里，有个人过来把他抱在怀里，喊着：“阿苑阿苑。”

　　

　　从蓝曦臣的怀里挣脱下来，阿苑小心的趴在蓝忘机的旁边，看着这个哥哥紧闭着的眼睛，阿苑再也忍不住，嚎啕大哭起来。

　　

　　哭了许久许久，一旁的蓝曦臣看不下去了，打算把孩子抱走，却在这个时候，许久没有动静的蓝忘机手指动了动。

　　

　　大概是用了全身的力气，在蓝曦臣屏住的呼吸中，那手缓缓的抬了起来，准确的放在了阿苑的头上。

　　

　　几乎是气音，但是蓝曦臣还是听到了，蓝忘机在说：“阿苑别哭，哥哥在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的眼泪落了下来，飞快的去隔壁请一直等着的七长老。七长老进来，把脉扎针，全程蓝忘机都握着阿苑的手，不曾放开。

　　

　　之前一直对这个孩子的存在很有意见的蓝启仁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，也终于打消了把孩子送走的想法。

　　

　　他怕送走了孩子，接下来就要“送走”他的侄儿了。阿苑的哭声终于把蓝忘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，之后阿苑就一直住在静室。

　　

　　他在休养身体的同时，一直陪在蓝忘机的身边。他不记得蓝忘机是谁，蓝曦臣告诉他这是含光君。

　　

　　阿苑还小，不明白太多的道理，他没有记忆，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很重要，自己对他也很重要。

　　

　　在半个月后，蓝忘机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，阿苑一声“阿爹”脱口而出，蓝忘机的眼泪下来。

　　

　　阿苑就认定，这个人是自己的阿爹，是自己的亲人。后来，含光君慢慢的好了起来，阿苑也明白含光君不是他爹。

　　

　　但是他知道，自己喊他阿爹的时候，含光君是开心的。虽然他看起来很难过。含光君会把他抱在怀里，小声的问：“阿苑，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语气里有遗憾却也有释然。那份记忆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沉重，或许忘了对阿苑才是更好的结果。

　　

　　戒鞭的伤慢慢的好了起来，之后阿苑就搬出了静室，作为含光君的亲传弟子，住进了幼苑。

　　

　　他有了一个室友叫蓝愉。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名字，叫做蓝愿。他和蓝愉一起开始在学堂上学，开始学着独立。

　　

　　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个“阿爹”含光君。在课余，他总是悄悄的跑到静室去找人，但是静室好像没了人，也不知道“阿爹”去了何处。

　　

　　后来，蓝愉发现了他的秘密，他告诉小伙伴，自己在等阿爹。小伙伴的眼睛红了，原来他也没了阿爹阿娘，两夫妻都在打仗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。

　　

　　只是蓝愿坚信，他的阿爹没有死，一定会回来的。